最近,《唐探1900》上映了,截至目前已突破32億票房。電影里展示了一部海外華人迎難而上、自強不息的奮斗史。特別是電影中王寶強唱的那首:“喜鵲喜,賀新年,阿爸金山去賺錢。賺得金銀千萬兩,返來起屋兼買田。”這是一首膾炙人口、家喻戶曉的臺山歌謠,寄寓著一家老幼對出洋華僑的依賴和期望,這也是近代以來臺山華僑家庭的寫照。臺山華僑自十九世紀中后期起遠渡重洋,用辛勤勞動換來血汗金錢,贍養(yǎng)家眷,維系親情,造福桑梓,報效祖國,也推動了臺山地區(qū)的繁榮發(fā)展。
隨著華僑大量出洋,歌謠《喜鵲喜》便在臺山民間廣泛傳播,以書面形式記載是在1929年由國立中山大學語言歷史學研究所出版的《臺山歌謠集》。編著者陳元柱先生在臺山縣立中學(現(xiàn)臺山一中)擔任教席期間,發(fā)動廣泛征集歌謠編印成書,并獲得了著名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梁漱溟先生題寫書名,著名歷史學家、民俗學家顧頡剛先生題字并作序,著名哲學史研究專家、民俗學家和民間文藝學家容肇祖先生集序,為臺山僑鄉(xiāng)留下了珍貴的史料。
一、緣起踏雪,首倡征集歌謠運動
1918年元月的一天,北大教授劉半農(nóng)同國文系主任沈尹默慢步賞雪。劉半農(nóng)想到古代民歌像詩經(jīng)國風、樂府民歌中有許多好詩,民間流傳的民歌中也有許多好文章,于是提議全國征集歌謠,兩人一拍即合。隨后,劉半農(nóng)擬好《北京大學征集歌謠簡章》,得到了蔡元培校長署名“校長啟事”,并在2月1日的《北京大學日刊》上刊登。于是中國近代史上征集歌謠、研究民俗文學的運動,就這樣開始了。一石激起千重浪,李大釗、胡適、徐寶璜、羅家倫、沈兼士等許多著名教授和學生們都記錄了歌謠應征。到了1922年,已經(jīng)征集了歌謠二萬多首,還成立了歌謠研究會和創(chuàng)辦了《歌謠周刊》,分類刊登??上?,因為經(jīng)費問題在兩年半后便停辦了。
薪盡火傳,這個運動已擴大到全國。最顯著的,便是中山大學語言歷史學研究所出版的民俗周刊和民俗叢書,接續(xù)了這個運動。祖籍海南文昌的陳元柱先生在北京大學讀書時,適逢歌謠運動興起,他已深切地感受了這個潮流,學成之后,來到臺山縣立中學任教,期間便發(fā)動學生回鄉(xiāng)進行田野調(diào)查,廣泛征集身邊的歌謠,不到半年,征得歌謠二百多首,謎語十七首,讖語一首,并整理其中二百首匯編成冊,其中有《打掌仔》《落水仔》《春花李》《金山客》等都是我們耳熟能詳、喜聞樂見的民間歌謠。該書于1929年得到了國立中山大學語言歷史學研究所的支持,作為民俗學會叢書之一正式出版。此舉獲得了國學大家梁漱溟、顧頡剛、容肇祖的高度贊賞,并紛紛為書籍題字作序。顧頡剛的序文還被收錄在中華書局出版的《顧頡剛?cè)侯欘R剛民俗論文集》里。
作為一場“運動”的歌謠搜集和研究落下帷幕,但歌謠征集和研究并未就此中斷。并與后來人民的文藝工作遙相呼應,造就了歌謠研究的長期繁榮,也直接影響到新中國成立后歌謠搜集、整理和研究。
二、薪火相傳,新民歌傳遍海內(nèi)外
臺山歌謠歷史悠久,元代文章都(大江)著名詩人羅蒙正著有《羅希品集》,其中《春日聞鶯》堪為詩歌佳作。清代斗山趙天錫編寫了《寧陽詩存》,創(chuàng)作和收集了多首具有文史價值的歌謠詩作。民國時期民間還編印出版了《金剛鉆全集》《臺山童謠》《金山歌集》和大量木魚唱本。
新中國成立后,臺山的新民歌活動興起,1953年開始,縣文化部門成立了民間音樂藝術挖掘整理小組,掀起了新民歌活動的新高潮。通過活動,十多種民歌都進行記譜整理,并且得到提高。1961年,臺山民歌《繡花歌》《山歌論籮勿論篇》被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錄制成唱片,并向海外華僑廣播,這兩首民歌還被編入《民歌集》一書。1964年,香港鳳凰影業(yè)公司把由伍伯相、李安、陳哲深聯(lián)合創(chuàng)作的臺山民歌《巧姑娘》搬上銀幕。臺山民歌正式登上了大雅之堂。
1959年,文化干部到斗山公社中禮大隊俱樂部輔導臺山民歌演唱活動。
1959年,臺山民歌演唱隊參加肇慶專區(qū)群眾文藝匯演。
1976年以后,我市重新成立民間歌曲收集編輯工作組,把臺山民間音樂歌謠進一步收集和整理,目的是把這一寶貴文學藝術遺產(chǎn)搶救和繼承。經(jīng)過伍伯相、陳品豪、陳英博、袁覺麟、陳哲深、李道強等民間藝人多年的努力,臺山在民歌研究方面取得較大成績,《歡迎您到臺山僑鄉(xiāng)來》《好村官》《二公上講臺》等一大批臺山民歌作品,在市、省、全國發(fā)表、錄播、表演和獲獎,臺山民歌不但成為市里大型文藝晚會以及重要的外事接待活動的必選節(jié)目,還成為我市對海外華僑進行鄉(xiāng)音傳遞、文化交流的重要紐帶。同時,臺山民歌被華僑帶向海外,廣泛傳唱,對世界各國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1988年,臺山民間藝術團赴美國演出25場,表演的民歌節(jié)目《懶婆娘》《家鄉(xiāng)風味請君嘗》最受歡迎;1989年起,臺山市連續(xù)舉辦了十屆的藝術節(jié),每屆都有臺山民歌專場表演;臺山海外華人伍尚熾于1992年參加由美國國家基金會舉辦的全國民間傳統(tǒng)藝術賽,在200多名參加者中脫穎而出,一舉奪得了“國家傳統(tǒng)獎”,成為美國有史以來首位獲此殊榮的自編自演型的華人民間藝術家。1993年元月,伍尚熾應時為美國總統(tǒng)第一夫人希拉里的邀請,到白宮為總統(tǒng)府內(nèi)閣要員獻藝,并連續(xù)13天在百老匯獻藝。1995年《歡迎您到僑鄉(xiāng)臺山來》赴京參加第二屆全國農(nóng)業(yè)博覽會演出,獲金獎;1995年和1998年,我市著名民間音樂家陳哲深整理出版了《陳哲深音樂作品集》和《臺山民間歌曲集》。1999年,日本早稻田大學演劇博物館研究員、漢學家稻葉明子,偕同學友生田美惠子,專程來到臺山,深入城鄉(xiāng)進行臺山民歌采風,稻葉明子對臺山木魚獨特的音韻旋律和豐富多彩的表現(xiàn)力,給予高度的評價和肯定,并將采錄到的資料,存放在早稻田大學演劇博物館。2005由楊艷芬演唱的臺山民歌《僑鄉(xiāng)水》赴南美洲六國進行文化交流表演;2010年春節(jié),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春節(jié)錄制臺山民歌特別節(jié)目對海外華人廣播。
三、百花齊放,臺山歌謠開出時代新花
經(jīng)過文藝工作者的挖掘整理創(chuàng)作,臺山民歌內(nèi)容更加豐富多彩,形式更加靈活多變。2012年臺山融媒發(fā)行了音碟《千年臺山》,收錄了《上川島山歌》《打字歌》《郎系花針妹系線》《十相送》《三句唔到就攬?zhí)恰贰秲号畾狻返榷嗍拙哂行聲r代風貌的民歌。2016年臺山音樂協(xié)會發(fā)行音碟《臺山新民歌》,對部分舊歌謠進行重新編輯錄制,并加入新創(chuàng)作品而成,共收錄了《臺山歡迎你》《點之碟碟》《僑鄉(xiāng)水》《接妹還》《月月好風景》《好村官》。2018年朱英俊發(fā)布《印象僑鄉(xiāng)》專輯,收錄《返家鄉(xiāng)》《回鄉(xiāng)過年》《揚帆碧海奔小康》等。
近年來,加大了對民歌、曲藝的創(chuàng)作力度,2020年,李道強對《返娘家》進行了改編,加上了臺城桂水鄉(xiāng)村振興等元素,完成民歌《我的家鄉(xiāng)荷花靚》創(chuàng)作。2024年,伍溢全、李道強運用了獨特的賣雞調(diào)、木魚調(diào)、禾樓歌和新娘歌等幾種傳統(tǒng)方言民間小曲,結合快板、念白等表現(xiàn)手法,融入了綠美生態(tài)建設、“百千萬工程”創(chuàng)作了方言說唱《綠美標兵》。
臺山是“華僑之鄉(xiāng)”“中國曲藝之鄉(xiāng)”“廣東音樂之鄉(xiāng)”,一百多年來華僑文化賡續(xù)不斷、傳承有序。臺山歌謠作為華僑文化的重要載體,展現(xiàn)了臺山的歷史、風俗和人文精神。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臺山歌謠的傳承與發(fā)展不僅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保護,更是對華僑文化和地方特色的弘揚。
參考資料
陳元柱 《臺山歌謠集》 國立中山大學語言歷史學研究所 1929年;
李劍昌 《臺山民歌從民間走向舞臺》2001年;
顧頡剛 《顧頡剛?cè)侯欘R剛民俗論文集》中華書局2011年;
段寶林 《劉半農(nóng)先生調(diào)查民歌之軼事》《中華讀書報》2012年;
朱英俊 《廣東臺山民歌述略》《中國民族博覽》 2017年第02期;
鐘海波、李繼凱 《論解放區(qū)文藝“走向民間”的本土經(jīng)驗》 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
袁先欣 《地泉涌動“到民間去”與1920年代中國的文化再造》202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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